香港下一步

海鯤遺音
5 min readSep 21, 2019

--

via 不禮貌鄉民團

香港人抗爭不斷,政府的手段也愈形激烈。警察從用催淚瓦斯到發射所謂的橡皮子彈,然後是直接抓捕、毆打、甚至與黑道勾結,從抗爭者的內部製造混亂,一來製造抗爭者的負面形象,一方面也試圖從中分裂抗爭者之間的信任。

這顯示中國政府進退維谷,因為他們只懂壓制。縱然壓制無法真正打消香港人前仆後繼的抗爭,但他們束手無策,只有將壓制的手段不斷升高,不惜讓香港淪落為高譚市。然而香港並沒有蝙蝠俠等超級英雄來搭救,只有港人自己。

這樣的壓制手段,我覺得長久下來並不樂觀。現在除了香港警察已經被港人叫成「黑警」,就連維繫香港運作最重要的交通手段:港鐵,也屢屢配合香港政府,動輒封站、過站不停、縱容警方進入月台打人、追捕、放催淚瓦斯等。香港人已經將港鐵蔑稱為「黨鐵」,即依共產黨辦事情的地鐵。這當然是為了要遏止香港人利用大眾運輸集結,畢竟香港不能像中國一樣,直接讓城管包圍住小區或阻擋主要道路,只能用這種方式,讓香港民眾不易聚集,並試圖讓這樣的不便引發民怨,用來對付參與抗爭的香港人。

為了要在10月1日中共國慶以前盡可能讓香港情況得以平息,中國的激烈手段可以說幾乎做到極限,只差警方直接用實彈射殺抗爭人士而已。香港抗爭者的自發秩序使港府在處理這個事件時陷入困境,但現在的問題是,這樣的自發秩序也開始出現侷限。香港人可以靈活用通訊軟體聯繫地點與時間、分配物資與進行後援,但面對警察的直接攻擊,或是內部臥底的劃分,卻缺乏可以使用的手段。就這個狀態下,香港的抗爭者仍舊是一個非常鬆散的群體,好處是沒有大台,中國沒有辦法用「擒王」的方式解消抗爭的強度。但壞處就是,當抗爭者面對巨大且持續的攻擊時,顯得難以招架。

在我看來,香港的抗爭者需要進一步成立可以自衛的系統。所謂自衛,不僅是用來抵禦警察的直接攻擊,更是建立起一個具有自治體雛形的組織,這個組織可以用來分辨敵我(用來區隔臥底的黑警或是黑道分子),強化抵禦能力(面對警察或黑幫時不再單方的遭受攻擊),或者是說,建立一個有別於現有香港政府的新秩序。

目前香港的五大訴求,是基於「香港政府有起碼的正當性」為前提,比如撤銷抗爭者的罪名,或是追究警隊濫權,都要奠基在香港政府的正當性上面。然而這陣子警方幾乎成為暴徒,香港政府完全縱容任何可以削減抗爭力度的方式,包括強拆連儂牆、讓黑道混入抗爭者當中毆打抓捕抗爭者,對警察無辜打傷市民不聞不問。香港政府的正當性早就煙消雲散,抗爭者需要就訴求上進一步升級。

然而,這樣做的話,基本上就是某種程度上的「追求港獨」,即令香港人已經抗爭到這個程度,多數人對此仍然抱持很大的戒心。一則香港人可能仍然覺得追求港獨很荒誕,二則因為中國不斷以「港獨」定調港人的抗爭,他們很怕這樣失卻某種抗爭的合理性,彷彿會陷入中國所定義的認知當中。

但我覺得,如果抗爭至今,香港政府完全沒有任何想要溝通的企圖,而實際的壓迫愈來愈嚴重,要往「建立抗爭者自己的秩序」這條路線發展,是不可避免的。抗爭走到這步,已經沒有任何緩解的可能,如果抗爭的人真心覺得,香港失卻了「兩制」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最好的方式,就是發展出自己的「兩制」,從抗爭群眾中產生新的社會秩序,讓其他人來選擇。究竟香港要讓林鄭繼續做下去,最終變得跟中國境內沒有兩樣,成為一個沒有自由、沒有律法、沒有是非的地方,還是讓香港人真正發展出自己的秩序,落實「兩制」,透過群眾自己的方式建立一套政治制度。

香港的抗爭雖然每次都有大量的人潮,也成功引起國際的矚目,但我覺得香港長期以來最大的盲點也在這裡。即便是抗爭,香港人都希望要在最大公約數底下進行。過去流行的「合理非」其實就是如此,為了要讓輿論的負面觀感降到最低,任何稍微「勇武」的作為,往往最先發難不是反對者,而是同樣在抗爭,卻希望用低姿態來達到目的的人。這次的抗爭,其實已經有所進步,不管是「合理非」還是「勇武派」,反正「兄弟登山、各自努力」,不要同一陣線還互相攻訐。然而,即令如此,在我看來,香港人仍是傾向於向港府「跪低」以換取港府的妥協。這種趨勢,只會讓香港人的處境愈發艱難。即使香港人努力尋求外援,但說句現實的話,國際勢力也要看香港人有沒有能力抵禦中國,才會決定要不要真的介入。如果香港的抗爭仍然無法從現有的情勢下有更積極的作為,從現狀來看,香港人可能還要承受很多沒有價值的傷害與打擊。

至於一直以來都謠傳著中國要武力進攻的擔心,我卻認為這件事情發生的機會微乎其微。中國雖然不在乎香港人跟香港這塊土地,但香港在國際的金融中心地位,中國無論如何都不敢打破。重點在於,香港是中國政要的經濟命脈,若不是香港這個緩衝區,中國不可能有如今的經濟量體。更白話來說,香港是許多中國政要資金的避風港,如果香港真的完全被中國所控制,可能中國就會立刻陷入崩潰。現在中國的經濟已經自顧不暇,不可能還自砸腳跟。然而,這樣的謠言(或是中國將軍隊開往的深圳的舉措),某種程度使香港的抗爭不敢更進一步,深怕越過某種難以言明的界線。

就像香港抗爭人士曾一度衝到立法會,它們迅速退出,覺得這是唯一的解決方式。雖說這跟台灣佔領立法院不可同日而語,但可以看到香港抗爭者,其實在決策面上是非常保守的,他們有他們穩健的判斷,但不足以撼動已經難以挽回的香港政局。如果流血不可避免,我認為至少要流的有價值,而不是徒留傷心。但香港人到底要如何抉擇,就不是外人如我可以左右的了。

--

--

海鯤遺音
海鯤遺音

No responses y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