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獎頒獎典禮在上週六舉辦,經歷連續兩年中國抵制,如今已是適應良好,一派和樂融融。最佳男主角由張震獲得時,從張震牽出來自新浪潮電影以來的歷史縱深,更是純粹到看不見一絲雜質,彷彿台灣的電影最高殿堂,一直都是這麼顧盼風雅。
不過,金馬獎終究已經脫離虛幻「華人」的想像,努力接地氣。這次金馬獎將終身成就獎頒給蔡揚名,算是給了台灣的台語片跟商業電影一個過遲的補償。這也多少間接說明,金馬獎如果要去形塑「華人電影」,核心與主軸仍應該落在台灣。但我還是希望要更進一步,讓「台灣電影」的概念更為明確。只有根柢是穩固的,長出去的枝葉才有辦法繁盛。
與此同時,中國的金雞獎在寫作的時候,實際舉辦時間仍然處於未明的狀態。雖然入圍名單好不容易在金馬獎典禮都頒完之後生了出來,但一片紅彤彤的主旋律電影,就連中國網民都難以接受。其實這也不是金雞獎的硬傷,畢竟看中國電影近來的發展,就知道官方選擇的趨勢。真正讓金雞獎「落漆」的,是號稱有著一線明星、國際水準的頒獎典禮,時間卻一延再延,甚至連入圍名單都只是用微博帳號公布,連個官方新聞稿都沒有。這麼隨便敷衍,就算頒獎典禮眾星雲集、舞台豪華,也不過像扮家家酒一樣,根本不會有人認真當一回事。
中國電影是個鮮明的例子,說明沒有創作自由的國度,就算資金雄厚、市場廣大、工業體系健全,依然難以生產出好的作品。中國似乎很流行把陳凱歌的《霸王別姬》當成中國電影的巔峰,並煞有其事拍片或寫文分析,這實在是非常可悲。《霸王別姬》之所以看起來這麼好,簡單說就是因為出資的台港資金不限制編劇跟導演,沒有官方的介入。陳凱歌在港資的環境下,大抵都有不錯表現,等到挾帶獎項與名氣回到中國拍戲後,品質即斷崖式的下跌,就知道中國的箝制有多大的殺傷力。
台灣電影有取向上的困境,比如1980年代新浪潮電影以來的影展式風格成為某種得獎敲門磚,某些得獎常勝軍,即使對外都號稱自己拍的是商業片,骨子裡仍有類似楊德昌那樣的倨傲與孤高。香港人也覺得台灣電影偏愛苦情一路,就算是去年的贏家《消失的情人節》,表面上看起來是喜劇,背後的核心仍是苦情的議題。
但更幽微的,我覺得是某種「風格」,總要讓電影看起來不那麼「一般」,走作者論路線,才能入得了金馬獎的殿堂。像九把刀,雖然票房一直不錯,但難以真正打入核心的小圈圈。《月老》在本屆金馬獎雖然入圍11項提名,真正得獎的只有「最佳造型設計」與「最佳視覺效果」,要可以得到金馬認證仍是漫漫長路。相較之下,《瀑布》雖然有人身攻擊的苛評,但終究拿到了「最佳劇情片」,顯然某種品味跟審美情趣,對金馬評審而言牢不可破。
所以,我深深感覺蔡揚名得到終身成就獎的重要,在頒獎典禮的介紹影片中,朱延平提到蔡揚名認為商業片最難,難在兩點,一是要讓自己的想法裝到別人腦袋,二是把別人的鈔票裝到自己口袋。雖然現在是個「娛樂至死」的年代,但台灣的電影卻一直有著奇妙的文化菁英氛圍,蔡揚名的時代,反而成為台灣難以企及的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