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夜郎、滇

海鯤遺音
Mar 25, 2021

--

圖片來源

前幾天廣漢三星堆新挖掘出來的祭祀坑新聞引起一陣轟動,許多中國網民興奮不已。但三星堆真正的意義─巴蜀跟中原根本不是同一個文明─一直在中國的主流敘事中刻意淡化或忽略,當中國人以為這是象徵中國文明的悠久與古老時,殊不知這只能反映「中國」這個概念的虛幻。

剛好八旗《逆轉的東亞史》適時提供一個有別於中國與台灣主流論述的「中國」觀,更明確的說,是「非中國」觀。我們以為的中國其實是個硬兜起來的假象,這個假象在所謂的中國西南尤其明顯。

三星堆博物館展示的「神樹」,劉仲敬說:「這個東西其實就是《聖經》裡的通天塔的原型之一。或者說,《聖經》裡面的那個通天塔神話是這個天梯的不同版本之一。在最古老的兩河地區神話當中,這個神樹就是連接大地凡間和天神所住的天國的一條通道。」圖片來源

在中國敘事中,所謂的「西南」一直是化外遠服之地。侵略最徹底的古巴蜀區域,被稱作「天府之國」,以良好的水利工程跟豐產的盆地為後世人民所記憶,但在劉仲敬口中,這卻是巴蜀失卻了過往交通咽喉的商業利益而產生衰退的結果。古代巴蜀位於北接內亞、南啟南洋的交通地位,原本應該是商業繁盛之地,卻因為中國殖民主義的一再侵略,最終變成費拉化的編戶齊民,在近世不斷經歷人口滅絕的慘況,而最近的一次,就是中國所謂「三年嚴重時期」的大饑荒,幾乎讓所有四川人的家庭都蒙受到多寡不一的人口損失,更別說是全家餓死的,這便是在中國統治下「天府之國」的情況。

貴州、雲南在劉仲敬的概念則是以夜郎、滇國來理解,他們是東南亞文化的一部份,但與吳越稍微不同,因為他們比較起來更驍勇善戰,有一個更為穩固的核心貴族結構,足以在外患(通常是指「中國」的大一統王朝)來襲的時候有效的反擊。這當中最讓我意外的,是劉仲敬把雲南出現的中央政權,放到整個中南半島理解。他說「中古時期的滇國對中國殖民者的抵抗造就了扶南、日南諸王國,近代的滇國對中國殖民者的抵抗造就了緬甸、暹羅、寮國諸王國。」之所以意外,是因為我之前處理東南亞史,卻不曾把雲南及貴州的歷史放在一起考量,這很顯然是被今日的政治疆界所綑綁。

最終劉仲敬提到,雲南(他所謂的滇國)在20世紀「中國」轄下幾個文化區當中,是最具建國能力的所在,因為自南詔、大理以來的核心統治階級從來不曾真正消亡,總是可以或多或少抵抗中國殖民者的入侵。甚至在中共大海嘯撲來之際,他們還是有一部份人退到緬甸那邊,保存了他們原有的封建實力。這也很可以說明,緬甸與雲南邊界有一系列幾乎是獨立於緬甸軍政府的地區,包括果敢、佤邦、勐拉等地,這些名義上是所謂的華裔或華僑,實際上就是長期生活在該處的滇人,只是在現代的民族主義國家概念下,方便性的用中國或緬甸的身分。嚴格來說,他們應該與雲南合併成一個國家,只是在強力的中共控制下難以達成。所以緬甸的複雜程度,遠不是我們可以理解,這中間包括了滇緬一帶族群發展的歷史,更不要說還有孟人、撣人、阿瓦人之類更南方的族群。

簡單來說,如果要能把中國「翻了」,就分析來看,真正有機會的不是西藏、新疆等地,而是滇緬邊界,因為他們仍舊勢力龐大,重要的是,他們有足夠的武力。現在之所以沒有對中共有直接威脅,主要是因為中共對他們仍是攏絡大於彈壓,就好像對待台灣一樣,在得不到之前,總是盡量用些「利好」利誘。但只要他們發現自己不得不把中共趕走,很難說中共有什麼能力可以招架。就像劉仲敬提到:「隨著共產中國的殖民帝國和西方國家正式決裂、也就同時喪失了綏靖和收買東南亞和內亞土豪勢力的主要支援的政治進程不斷展開,滇國原有的土豪必然會在留在內亞和東南亞的網絡支援下,為了爭奪資源和生態,跟共產黨和中國恐怖分子的殖民勢力展開更加殘酷的生死決鬥。」

緬甸的軍政府也許是個火引,但真正燒到的不見得是緬甸自身,更有可能是原本看似無關的中國。這也不是中國選擇支持軍政府或是翁山蘇姬就可以解決的,因為位在滇緬邊界的區域,本來就跟緬人政權沒有任何關係,這是中國留下來的歷史課題,最終就是看中國要如何付這個代價。

--

--

海鯤遺音
海鯤遺音

No responses y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