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禁忌中跳舞

海鯤遺音
3 min readJul 19,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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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屆的AAC藝術中國年度影響力評選,由於「年度青年藝術家」得主張玥在致詞的時候提到六四,相關報導在中國全面消失,連主辦方雅昌藝術網自己的新聞也全數消失,如今要找到類似的新聞內容,只剩下海外的媒體報導。

卞卡在Artouch的專文中論及此事,他覺得這對雅昌而言是很大的打擊,不僅這屆的AAC全數消音,甚至未來能不能夠舉辦,都大有問題。不過,以我對雅昌的理解,他的本業是印刷,涉及藝術不過是他多角化經營的一環。也許藝術這塊他經營不下去了,但我想不盡然會傷到筋骨,至多是回歸本業,從其他地方去建立影響力。張玥的發言,對雅昌來說,與其說是挫折,不如說是另類的宣傳效應。畢竟他的客戶多在海外,當全世界對中國都逐步增加敵意的情況下,借張玥的嘴講出六四,多少可以向世界展示,縱然中共沒有言論自由,但雅昌還有讓人說出六四的雅量,藉此強調自己跟中共的不同。

像雅昌這種中國少見的私人公司,我相信他們應該已經有一套如何周旋應對的慣性方式。雖然中國近乎窒息的環境,看在我們外人眼中無比難受,可是身處其中的他們,多半發展出一套「具中國特色」的反應機制。有時候中共的箝制,反而還成為他們的籌碼,可以讓他們在無形中增加話語權。這種周旋的智慧在其他地方可能毫無意義,但在中國,卻是持盈保泰的核心。

中國藝術的成也是政治,敗也是政治。成在政治,因為中國的高度政治性,使藝術在處理政治議題上舉重若輕。他們本來信奉藝術為政治服務的信條,趁著文革後的破口,稍微引入一點西方現代藝術的外觀。在當代藝術重視獨特與反叛的特質中,他們只要稍微擺出一點對抗當權的姿態,就可以贏得國際的聲譽,這也是中國當代藝術聲名鵲起的主因。所以後八九的中國當代藝術,歷史定位遠高於藝術價值,我相信很多人心裡都這麼認為,只是嘴上不說出來。然而千禧年以後,中國當權對藝術粗暴的干涉,使中國的當代藝術難以累積出有意義的底蘊。而且中國當代藝術的詮釋權一直都在西方手中,我們不可能「去政治地」理解當代中國藝術,但在中國,卻無法「政治地」理解中國當代藝術,兩者的落差無法建立出有意義的對話。中國的當代藝術,終究只是西方藝術圈用來妝點的附庸,其內蘊與積累,還不如日本及韓國各自悠久的現代主義傳統。

所以談當代中國藝術,令人疲倦,因為「是非成敗轉頭空」,最終似乎難以避免墮入「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的感想。在藝壇上如魚得水的,我都不禁會懷疑,他們是否跟中共有什麼暗盤交易,要不然在動輒得咎的中國社會,何以他們會穩坐泰山。就是艾未未這樣實際遭黑警毆打,遭北京當局強拆工作室的藝術家,我都會存個心眼,他們是不是走到了某一刻後就開始配合演出,要不然以中國鋪天蓋地的控制,他們何以成為破口,關注尋常中國人根本看都看不到的內容。中國的極權特性,使所有看似開展的內容,實際上都是浮光掠影。真正根柢的貧乏,才是中國人擺脫不掉的真實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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