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R FATHER

海鯤遺音
Jun 5,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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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如果以台灣的IP用谷歌搜尋「Our Father」會出現很令人玩味的結果,一個是Netflix剛上片的紀錄片名,另一個則是「主禱文」的開頭「我們在天上的父…」,這或許就是導演取這名字的用意。這部揭示美國人工生育的黑暗歷史,跟基督教有著尷尬且深刻的關聯。

一位知道自己是經由捐贈精子人工受孕的美國女性,原本只是基於想知道有沒有「血緣上的手足」而做了基因檢測,沒想到出現多位有著同樣父系基因的關係者。隨著人數不斷增多,她不禁猜測他們的「父親」極有可能就是當時替他們母親進行人工受孕的醫生Donald Cline,一位當地的婦科權威,虔誠的基督徒。

這件事情對他們與他們的家人造成嚴重的衝擊,其中有不少接受人工受孕的女性以為自己所接受的精子是自己丈夫的,一直到數十年的基因檢測後,才發現這個痛苦的事實。至紀錄片上片為止,這位醫生的「子女」已近百位,受害者甚至包含他長年共事的同僚兼教友,而很明顯的,這個人對他的行徑毫無悔意,甚至不以為意。

這些知道事實真相的「子女」試圖對他提起訴訟,但他們所在的印地安納州檢察系統對他們的要求置若罔聞,於是他們只好轉而求助媒體。但即便媒體努力揭發相關內容,試圖喚醒社會關注,他們卻找不到相關的法條可以直接起訴醫生,只能間接的以妨礙調查的罪名加以起訴。但當地的司法體系卻站在醫生這一邊,認為醫生遭受「無謂的」傷害,從輕處置,這些「子女」對當地的司法體系感到大失所望。

為什麼這位醫生要不斷將自己的精子注入這些尋求人工受孕的女性體內,讓他們彷彿代理孕母般生下有他基因的後代?片中揭示一個最大的可能性,那位醫生可能是某種非常激進的基督教團體「箭袋充滿(Quiverfull)運動」的成員。「箭袋充滿」一詞,是從《聖經》詩篇第127章所來:

兒女是耶和華所賜的產業,所懷的胎是他所給的賞賜。少年時所生的兒女,好像勇士手中的箭。箭袋充滿的人便為有福!他們在城門口和仇敵說話的時候,必不至於羞愧。

所以「箭袋充滿」指的就是多多生養子女之意。這些人認為多生養子女是上帝的旨意,希望藉由多多生養擴大基督教的影響。這個運動在1970年代後期曾有一波高峰,片中懷疑這個醫生極有可能是抱持這種心態。

但隨著找到的「子女」愈來愈多,他們發現另一個不安的事實:所有人都是白人,都是金髮碧眼,最初發現這件事情的女性苦澀的將自己跟其他的「手足」稱為「雅利安大軍」,宛如納粹時期的種族淨化運動。除了多多生養外,醫生似乎更帶著嚴重的種族歧視,希望透過大量生育白人,特別是金髮碧眼的白人,讓白人可以繼續成為主導美國社會的優勢族群,不被其他族群所取代。

當然,這些都是猜測,他們也無法從醫生的口中聽到真實的原因,但這確實嚴重衝擊了這些「子女」。在保守且虔誠的南部州,他們有不少人也是基督徒,他們無法接受醫生以基督為名進行這種敗德的事情。但很顯然,醫生毫無悔意,他也不覺得這些有他基因的人是他的「子女」,他可能只想完成某種「任務」。

同為受害者,也是他同僚的醫生夫婦形容他的性格,說他自恃極高,覺得自己無所不知。但他年輕的時候曾開車撞死一名女孩,讓他開始投入教會,最終成為教會的管理階層。他在教會的影響力顯然遍及各行各業,在他接受審判時,甚至有當地的檢察官寫陳情信給法官,希望他法外開恩,法官也對他的「遭遇」感到不捨。就連醫生夫婦也感到混亂,女方一方面很痛苦他居然用他自己的精子而非他先生的精子,但另一方面卻又因為他可以生出小孩而很感謝。

簡單來說,片中的醫生是個例子,看到徒有智力而缺乏道德的情況下,可以造成社會多大的危機。片末的字卡說到,像Donald Cline這樣濫用醫療專業,將自己的精子注入人工受孕的婦女的情況,美國至少有44例,而Donald Cline是人數最多的。他所帶來的問題,遠不止許多家庭跟他們的子女所遭受到的精神上的折磨,許多人甚至因為他有缺陷的基因,長期被慢性病所困擾。而在這個只有數萬人口的小地方就有這麼多「半手足」,很容易就會發生近親繁殖,進而發生基因缺陷。顯然這些明顯可見的問題,對加害者而言毫不重要。

雖然在這部片中基督教佔據了相當的比重,但我更覺得這是知識傲慢所帶來的下場。無論醫生到底是基於變態的色慾或是種族優越論的前提進行這些舉動,但最關鍵的根本,是他獨佔了醫療專業,在缺乏剛性規範的情況下,使他對這些女性身體為所欲為,做出了影響數百人、長達數十年的嚴重後果。雖然不少人將這部片的原因歸咎到宗教上,但我更認為是人類對自己智力的傲慢才導致這樣的結果。而且巧合的是,《使女的故事》也描寫過類似的內容,只是在小說當中更為直接。與其將其歸咎在宗教,我更傾向於將其看成是缺乏道德後的秩序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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