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看透的崩潰前景

海鯤遺音
Aug 14,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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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敦2001年出版的《中國即將崩潰》,引起世界一陣轟動,然而自此之後,中國經濟卻是愈來愈蓬勃,也成為僅次於美國的第二大經濟體。但今年中國迭經景氣慘淡、物價攀升、房價斷頭、國外制裁,外加天災侵襲,諸此種種,不禁讓人好奇,「崩潰」喊了二十幾年,中國是否真的大限將至?

先給結論,中國崩潰,除非看到軍隊譁變,如果中國的戰機仍舊每天在台灣外海打轉,就算真的從東北淹到嶺南,我還是覺得中國離崩潰尚遠。所有我們看到的「現象」,無論是大水讓百姓流離失所、房價斷頭讓許多人畢生積蓄化為烏有,甚至其他大大小小不等的「人禍」,隨便放在台灣就會產生倒台危機的事情,在中國基本上都不算什麼。關鍵在於,我們誤會了「中國」實際的意涵,「中國」並不是他們所號稱的十四億人口,而是局限於共產黨員的八千萬人,必要的時候,這八千萬人還可以酌量再犧牲一些。只要這「一小撮人」得以保全,其餘的,真的只是韭菜而已。

推特上有網文提到,近來河北一帶的洩洪情況,反映出中國政府新的行事作風。

另一种泄洪正在发生。政府正在悄悄的把财政危机的洪水,泄到权力的低海拔区。…在中共国这样的匮乏帝国内部,知识分子,靠技术吃饭的各种专业工作者,长期处于权力的低海拔区。财政危机的洪水,当然要悄悄往他们身上泄。不论你是怎么赚的钱,不论你那些“灰色收入”当初是怎样公开的秘密,全行业的通行做法,你积攒的财富都需要交出来。

也就是說,韭菜是一層層割上來,第一層割完了,還有第二層、第三層。我想如果必要,黨員也可以是被割的韭菜,畢竟就優先順序論,最關鍵的永遠是軍隊,只有軍隊穩定,政權才可以穩定。而確保軍隊穩定,最起碼的就是糧餉要發得準時。

當然,軍隊也有分三六九等,比如退休軍人是最先被拋棄的,再來就是一些非關鍵地區的軍人開始欠餉。因為這些人理論上無法真正鬧出什麼,所以斷掉他們的經濟來源並無大礙。類似的情況也包括地方的基層公務員,甚至日前傳出就連杭州這樣重要的城市,他們公務員也開始減薪,顯然對中國而言,公務員也是可以隨時拋棄的。

現在的中國或許正處於內部塌陷的狀態,雖然看起來嚴重,但實際上以中國政權不透明的狀態,他們要怎麼變造他們手中的各種資料,都不會是太大的問題。只要他們的「殼」看起來沒有問題,即使內部已經空空如也,也不會崩潰。如今美歐先進國家雖然開始團結一致,要斷掉中國的經濟與技術,但他們這樣做,頂多是維繫自身不被中國所侵蝕,並不等於中國會因此而崩潰。

所以我一直認為,中國真正意義的崩潰,只有軍隊的背叛。所以之前火箭軍大量撤換軍官,引起國際注意,也就在於此。但中國政治的運作方式諱莫如深,大家只能透過極為有限的資訊推敲內部情況,已經公諸於世的火箭軍撤換,與其說是鬥爭的過程,毋寧更像是已經廝殺後的結局。這是否說明習政權正在有效處理「不聽話」的軍方人馬,讓他們牢牢掌握在習手中?無法徵實。美方曾警告台灣,習極有可能這陣子就會發難,試圖攻打東沙島,如果這樣情資正確,那麼大動軍隊人事確實是一種「準備」的過程,就像史達林「清洗」蘇共一樣,透過大量的肅清來確保恐怖統治的有效性。

但如果火箭軍的撤換是不穩的表現,或許就可以視為崩潰的先聲。但火箭軍終究屬於核心,而背叛這種事情,除非是極親近的側近,要不然一般而言,總是會從邊緣開始。中共軍隊大概是中國有史以來能最全面掌握軍隊的時期,但即便如此,滇緬雲泰一帶仍有很多並不能算得上有實際掌握的軍隊情況,他們的背景多半是過去的地方勢力,很多人甚至國境線的庇護,在緬甸與泰國等地繼續發展,中國鞭長莫及。這也是中國何以對緬甸軍政府特別「照顧」的原因,為了避免邊境一帶的半獨立集團成為他們的背刺,只能透過軍政府極力攏絡。

另一個關鍵因素,是美國。章家敦當年言之鑿鑿,卻忽略了美國正在一力捧中國的興頭上,讓中國進入世界貿易組織,幾個美國大品牌又進去布局,儼然已經替中國鋪好康莊大道。美國政界對中國素來有「左傾」傳統,當年中國刻意張羅的進步樣貌吸引美國知識分子的歡迎,蔣政權又被視為獨裁者,埋下蔣與美國分裂的遠因。雖然冷戰迫使美國保台灣而棄中國,但一直以來,美國政界與學界一向對共產中國的看法較為正面,促成中美建交的關鍵人物季辛吉,迄今仍是最挺共產中國的美國政要。

簡單來說,美國政界對台灣與中國的關係,基本上是1949年前對蔣介石及中共的延伸,台灣長期與「中華民國」或「國民黨政權」綁在一起,受困於美國對蔣政權的鄙視情緒中,即使到了2000年之後也是如此。美國對台灣真正改觀,我確信真正是要到蔡英文時期才有改變,這也是蔡英文對台灣的最大貢獻,無論他本質上對台灣的看法是什麼,但他確實讓台灣成為美國保衛的核心目標,並順利讓原本比較佔優勢的中國變得劣勢。蔡英文執政期間,開始出現所謂「美中對抗」的格局,這雖然大半是習近平咎由自取,但我相信台灣某種程度上也扮演催化角色。

美國真正抽離中國,才是中國倒台的開端。這種倒台不盡然是南美洲風格的全面崩潰,我猜想比較偏向蘇俄末期的狀態,民眾遭受極端的壓榨而物資匱乏,但共黨核心並不受影響,而事實上只要共黨核心得以維繫,整個國家就可以維持下去。北韓也是類似的情況,他們甚至有意的讓人民不要活得太好,以免「回不去」之後會想要造反。相較之下,中國過去一段時間確實活得「太好」,不過因為中國人原子化的程度太徹底,無法集結成為抵抗政府的力量,所以任何的剝奪對中國人而言,都不足以成為反抗的原因。只有真正的大金主美國狠下心來把所有輸血中國的管道都斷掉,中國才會真正陷入倒台危機。

現在局勢漸漸成型,美國已經逐步斷掉中國所有外部輸血的可能,中國的內循環將成為一灘死水。但這樣頂多是讓中國變成規模比較大的北韓或比較小的蘇俄,他可能還可以兀自支持一段時間。這時就要觀察中國是否可以維持軍隊。當然,我們可以合理推斷,中國軍隊能用的其實不多,只有極少數很關鍵的軍種或部隊才是有真正戰鬥力的,剩下都是空架子。也就是說,也許軍隊也斷炊,但因為太沒有戰鬥力了所以也不能變成內亂。這時就只剩下外部勢力的闌入,照劉仲敬的說法就是八個大大。中亞可能會趁機入侵新疆,蒙古攻入內蒙,印度攻入西藏,讓西邊與北邊實質脫離中國統治。

如果中共無力回擊,出現新疆、西藏、內蒙脫離中國的狀態,可能反而會趨於穩定,但中國就會衰弱到無法成為台灣的威脅。但如果中共仍基於大一統迷思要加以出兵,那就是中共倒台、中國大分裂的開始,東亞的政治版圖就會重新洗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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