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已經來了一年，現在看起來前景不明。台灣在去年一年成功阻擋疫情，社會大致還能維持正常的運轉，雖然這不免讓台灣感覺起來更像是這個世界的邊緣地帶，但似乎這似乎也成為台灣的強項。
之前去聽了思辨之夜，主題是「後疫情時代生活指南」。我很討厭「後疫情」這種說法，好像疫情已經過去了，實際根本就沒有。這種自欺欺人的說法，不幸在台灣變成一種常態，只因台灣相較之下，比較不受到疫情影響，我們就天真以為，這世界已經邁入「後疫情」，真是傻眼。
這種詭異的邏輯也蔓延到主持人耿一偉的開場，他居然認為，台灣因為防疫得當，反而會錯失世界因應疫情而出現的生活變遷，包括科技上的使用。姑不論為什麼我們還要活在一個「外國=先進，台灣=落後」的思維模式當中，就算事實如此好了，我其實也沒看到任何嶄新的生活模式產生。各種線上通訊的發展，都是過去既有的技術，完全沒有本質的變化，只是比重變大而已。
我反而從疫情中，看到人類技術發展的侷限。我們除了視訊以外，別無他法，所有需要親自參與的這各種活動，現有科技根本無法有解決之道。美術館、博物館全數關閉，要不然就是得預約實名制。而所謂線上展示，最好也不過就是Google Map的街景模式，完全沒有新意，也不足以取代實際的觀看經驗。如果世界的疫情對台灣有什麼參考價值的話，那就是：他們也一籌莫展。
一籌莫展之餘，我也意識到，所謂先進國家，不過就是他們已經有過經驗，發展出對應模式，如此而已。所以某種程度上，台灣在這波疫情，其實才是所謂的先進國家。因為台灣基於2003年SARS的經驗，才能有迅速的行政應對、整合調度醫療資源。至少就疫情這部分，我真的不覺得需要再陷入所謂「西方先進國家比較好」的迷思當中。
但，我內心深處，其實不覺得我們真的需要守得那麼牢。瑞典那種佛系防疫的作為，其實隱隱約約透出一種政府諱於說出口的真相：他們剛好趁這段疫情，讓一些人死一死，順便減輕政府的負擔。這類傳染病，老人總是最容易死掉的，或者是會因為染疫，或者是醫療資源的排擠效應，讓他們原本的病缺乏妥善醫治而死。對福利國家來說，老人或罹患慢性病等各種需要長期照顧的人，都是最耗費國家資源的。因為疫情帶走這些人的命，於政府並沒有道德問題，實質上也讓政府負擔減輕。我不好說瑞典政府有沒有這樣想，但實際看起來似乎是如此。與其說是斯堪地那維亞的種族優越感作祟，不如說是海盜民族骨子裡服膺於自然淘汰的殘酷。
相較之下，台灣就顯得保護得太周全。我們就好像嗷嗷待哺的嬰兒，要求政府完整、全面，還要無微不至的呵護。我曾經聽到一個傻眼的例子，平素以嘻笑怒罵政府大小官員的同事，聽到他的友人在異國被伴侶家暴，又因為封城令出不了門的時候，他居然在臉書寫希望政府以專案安排他朋友回台。連自許進步帶有批判意識的所謂知識分子，尚且要政府連門內的家務事都要管到透，那用健保卡管控買口罩或數位身分證，又算得了什麼呢？要政府全知全能的照料人民，卻又要爭取隱私，這種相互矛盾的行徑，對這些人而言彷彿理所當然。
但若要說台灣防得太好有什麼「不好」，相較於像紐約時報那樣故作擔心的舉了一些毫無說服力的說法，我倒是覺得，最大的「不好」，在於這一保護下來，連拉政府後腿的那些人也一起包含了，這實在不知道會有什麼隱患。若台灣終究爆發疫情，我合理推測，死的老人多半也包含很多9.2跟韓粉，病毒固然不長眼，但即便拿一條命抵一條命，也未嘗不可。這又有個我自己的推斷，我現在愈發覺得，台灣的外省族群，如果沒有融入台灣，其實最後就是消失，他們的子孫輩，不是不婚就是全數移民去拿其他護照了，兩代下來，基本上凋零大半，也多半跟台灣沒有任何關聯了。台灣人的上層階級雖然也是類似傾向，但就基數來說，還是遠勝外省族群。也就是說，他們多數老成凋零，子女又多在國外，瘟疫基本上就是幫我們清垃圾的，我們如此防堵，長遠來看，不啻有點不智。
但，政治本來就是專看眼前。政府阻止疫情擴散固然是職責所在，但腹黑一點想，民進黨這麼努力顧，不過就是為了不要讓人說閒話。畢竟「沙包黨」這名字不是叫假的，國民黨彷彿對台灣一點責任都沒有，但要拖台灣入地獄，還是可以的。為了不讓國民黨，或是自動就幫國民黨打民進黨的那些人可以見縫插針，他們只好拚盡全力，換取一個瘟疫世界裡的世外桃源。
當然，短多長空，這是民進黨要預見的前景，也是所有台灣人準備好要付的代價。愈是這樣擋，就愈容不得一點差錯。30日因為出現10例，中國時報像是撿到寶似的即時新聞斗大標題寫著「疫情爆炸」。但，這就是民進黨要承受的可能攻擊，雖然是扭曲甚至錯誤的假新聞。台灣之後要怎麼把「防疫典範」的緊箍咒拿掉，我想這才是台灣政府真正的燙手山芋。
所以，週年的意味，或許是提醒，縱然台灣的安全泡泡應該還能夠勉力維持，但世界的崩壞已經逐漸轉為平常。出國再度變成極為昂貴而稀罕的事情，公開的群聚活動將會成為少數例外。都市結構會進一步的衰敗，因為市民更無法經常上街，大家都不得不更依賴網路，促使網路巨擘變成恐怖的怪獸。如果世界都變成如此，台灣要怎麼辦？跟他們一樣，或是繼續走自己的路？到這個程度，就會是考驗台灣人德性的時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