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選舉中的中國人

海鯤遺音
4 min readJan 23,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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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原來總統的選票是死亡芭比粉色的」文章後,我有點額外的感觸。關於「中國人看待台灣」的感觸。

一般的文章就不去談了,但像這種對台灣政治有興趣,而且相當程度對自由民主有期盼的中國人,無論他們再怎麼從台灣感受到刺激或反思,總是不免有情結在裏頭,最常見到的,就是所謂「台灣人自以為是」情結。

不可否認,台灣人跟中國人互動的時候,如果會提到政治,台灣人很難不會以一種「民主先行者」的角色對中國人「指指點點」,再怎麼有意識的覺察,我想也很難避免。特別是對台灣懷抱正向期待的中國人而言,這樣的有意無意的俯視眼光,他們的感受應該會比一般人還要強烈。類似的情緒也投射到政府對中國學生的舉措:健保、滯留台灣、工作等差別待遇,那甚至可以稱之為不滿的情緒。

也因為如此,我認為身為台灣人,最大的教養,便是盡可能不要跟中國人談到政治議題,最好連擦邊球都不要。不過,如果是在特定的公民團體中,討論政治議題不可迴避時,我想就只能盡可能意識到這件事情,讓討論的過程不會變成「台灣指導中國何謂民主自由」的狀態。比如最近我看壹電視「年代向錢看」,他們很常找明居正教授來講中國近代史跟分析中國時事。就講授近代史來說,明居正的權威不容否認,但他在評論中國現狀時,常會出現「如果中國如何如何做就好了」的論調,我覺得這種論調對中國人而言,應該頗為刺耳。像是自己的錢包被偷了,還被家長責難「你怎麼不管好自己的皮包,你應該要如何如何」,一副落井下石的樣子。如果連我聽起來都有點不舒服,中國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最好的情況,就是讓台灣成為「他者」,一如韓國、印尼。對中國的處境,台灣人無從置喙,而台灣人的經驗,我想也無法依樣照搬在中國身上。如果中國的自由主義者認識西方的民主發展有種「他者」的疏離感,我想台灣也應該要如此,不是台灣與中國都用同樣的語言,就一定得綁在一起。雖說就如作者所云,「國族主義是中國人的最後一口狼奶」,徹底擺脫並不容易,但好歹可以學著如何裝作客觀而疏離吧。

我相信台灣的年輕世代基本上已經不會覺得自己有責任要幫中國民主化或什麼的,淑世精神用在台灣自己的內部問題都稍嫌不足了,還要擔心中國,真的是「管到海邊」。有趣的是,現在反而是很多非台灣人覺得台灣應該要在華人社會肩負起某種政治角色,比如之前香港浸會大學學生會長在臉書PO文引起的爭議。很難說如作者這樣的中國人有沒有抱持這種想法,即便對他們而言,可能也不清楚自己希望台灣可以扮演什麼角色。

我覺得比較好的情況,應該是余杰的例子。余杰從一個單純不滿意中國內部體制的人,到現在成為徹底拋棄國族意識,擁抱他認為更為宏大的基督教保守價值觀。他對台灣的觀點,跟台灣的獨派基本上是雷同的,同樣不認為台灣屬於中國,同樣覺得台灣應該走自己的道路。但可以吐掉最後一口狼奶的人,畢竟少之又少,即令像王丹,與民進黨一堆人交好,仍然懷抱大中國主義(雖然不直接講出來)。在長年灌輸「同文同種」的迷障中,連台灣人要突破這樣的天花板都不容易,更不要說是中國人。台灣人也同時要認清,這種現狀,並無法因為台灣人做什麼樣的努力就可以改變。關鍵仍然是中國人自己心態上的轉變,比如劉仲敬跟所謂的「諸夏主義者」。

這次大選之後,我認為台灣內部增加對「台灣」這個主體的認同,才是當務之急。現在獨派妥協「中華民國台灣」這種過渡性質的說法,「中國」的名稱暫時丟不掉,但「台灣」的認同可以進一步強化。拜韓國瑜所賜,我總算看到一個相對清晰的「中華民國幽靈」輪廓,而且仍然相當頑強。「我生長的地方是台灣,他的國名叫中華民國」這種說法並沒有成為小眾。我想這才是台灣認同真正的困境,我們迄今仍無法搞清楚政治人物所講的「台灣」背後到底是什麼內涵,他到底是徒有虛名、還是貨真價實。

至於中國人,如果中國人抱持太高的憧憬來到台灣,台灣很難不會讓人失望(至於「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這種溢美之詞,都是統戰手法,實在不足為憑)。在遭遇落差的挫折當中,或許中國人,特別是有意識來到台灣的中國人,應該要認真思考,到底來台灣要找到什麼。一廂情願,並不是理解台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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