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是忍不住要寫鄭州,但我一直不是很確定到底要寫什麼。
寫災情,網路影片、新聞、就是微博傳出來的一些對話截圖,大概都可以知道個梗概,也不用我贅言。慘固然是慘,但到底詳情如何,中國的官方新聞並沒有給出比流言蜚語更清晰的圖像。當我在找過去去鄭州的一些照片時,忽然納悶起來,鄭州有鄭州博物館(還有新舊兩館)、鄭州美術館、河南博物院這些大型館舍,館藏文物還好嗎?裡面工作的人情況如何?有什麼災損嗎?我找不到任何中國網路媒體發出來的新聞講這些事情。
另外一個弔詭之處是,中國大雨下了不只一兩天,各地都有災情,從四川、內蒙、北京一路漫延。鄭州鬧大水不久,河北的邯鄲也傳出水災,總之遍地是災。但何以只有鄭州特別渲染開來,變成國際矚目的災情。我相信這其中有些貓膩的,但目的何在?
鄭州雖然號稱三天(後來好像講成一天)下了一年的雨量,但所謂年雨量才600公厘上下,就算鄭州的排水系統不好,頂多是淹到大腿的程度,實在不應該是這樣的慘況。但從現有的影片來看,水淹鄭州時流速湍急,不僅人站不住,連車子都被沖到擠成一堆,與其說這是大雨淹水,更像是日本、德國那樣的山洪暴發。但鄭州一帶地勢平坦,不會有什麼土石流。這種異常的大水,唯一能解釋的就是水庫洩洪。
也只有水庫洩洪,才可以解釋何以地鐵走到一半,就有大水沖入地鐵站,讓人閃避不及。以及這兩日成為新聞焦點的京廣隧道,據說大水沖入到整個淹過隧道不過半小時,連開出隧道的機會都沒有。天災固然令人嘆息,但在中國,基本上都是人禍,而且是不得不為的人禍。今年的鄭州,去年的安徽、江西,都是如此。
何以說不得不為?我才知道去年安徽大水,其實是為了保下游的上海無恙,這樣的處置方式司空見慣,難怪安徽理論上也應該是魚米之鄉,卻始終稱不上富裕,沒兩年就淹一次,再富貴的人家也禁不起折騰。至於鄭州大水,是意外還是必然,我就不太清楚。
其實自宋代以來,江淮地區就一直飽受水患之苦,這是北宋為了確保大運河水量,刻意讓黃河奪淮造成的後果。照理來說,困擾中國千餘年的水患,是可以用現代科技克服的,那怕是中國自己提的「海綿城市」,也比過去面對洪水蒼白無力要來的強一點。但問題在於,大一統的王朝,對於地方的治理本來就採取粗放的態度。如今中國雖然在意識形態上控制得很緊,可是處理根本的土建工程,仍舊是各地主導。一旦當地並不是由本地的土豪階級建構出來的政治體系,必然藏汙納垢、因循苟且,就像明清時代的流官一樣,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跟土地沒有關係的統治者,只會撈一把就走,不會做長久的事情。這種狀態,到了共產黨統治的情況,依然沒有改變。
簡言之,面對慘劇,雖然可憐,但是無解。這也不一定是共產黨的問題,只能說共產黨並沒有改變中原一帶的天然困境,雖然鄭州如今已是五百萬人大都會,可是鄭州人面臨的威脅,仍舊跟宋明時期差不了多少,有再高的玻璃帷幕大樓、再寬敞的馬路、再光鮮的地鐵,一樣是缺水缺電沒網路,都會挨餓受凍。若按諸夏觀點,最好的解決之道,就是河南獨立,讓河南自己管自己,這樣才會真正用心去照看河南各地的問題。可問題是,現在中國人已經原子化,根本找不到任何除了共產黨以外比較有組織的團體,共產黨抽離了統治,其結果大概不會比水患過後的鄭州要好到哪裡。所以這是無解,中共不會放鬆控制,但鄭州的統治者也不會因為這樣記取教訓。
據說有災民在水患後嘗試互助,藉此度過眼前的難關。但這種狀況多半只能共患難,恢復舊貌之後能否維繫下去還是個問題。就算維繫下去,也很難逃過中共的打壓。不得不說,鄭州已經是相對好的,周邊地區,或是四川、內蒙的洪災,有幾個人真正關心在乎呢?那才真正是人間煉獄。